“虎王”的慈怀与浩气——沈锡纯德艺双馨故事辑录

（十）大田蒙难

李金明

       1942年初春的一天，上午11点多，沈锡纯正在教室上课，几分钟后就要下课了。这时，听到教室外有汽车轰鸣声，他从窗户往外看，发现一辆军用卡车开进校园来，上面还有荷枪实弹的国民党士兵。

　　福建的国民党军队纪律非常差，经常到处乱闯乱撞乱抓人。沈锡纯也没在意，继续讲课。这时，门被推开，一个军官粗暴地对他喊道：“你是沈锡纯吗？”

　　沈锡纯平静地说：“是啊，有什么事？”

　　军官大声说：“你通共，被捕了！”

　　沈锡纯听了，平静地看看满教室的学生，放下粉笔，说：“今天的课，就讲到这里。我布置的作业，大家回家后，认真去做。现在，下课！”

　　军官对沈锡纯说：“走吧，外面弟兄们在等你！”

　　沈锡纯从容地收拾完教具，对一个学生干部说：“这些东西，你送教务室，我去几天就回来。”说着，向教室外走去。

　　学生们不知道这位慈祥的老师为什么被捕，都跟了出来。

　　当国民党军队来抓人时，有些下课早的班级，正准备吃饭，有些学生已经开始吃饭。看到国民党军队来抓沈老师，就都跑过来了。等他们跑到车前，沈老师已经被推上汽车。

　　大田中学的学生对他们的沈老师很有感情，有几个岁数大的学生说：“我们去送沈老师！”

　　很多学生高喊：“为什么抓沈老师……”

　　军官手摸着腰间的手枪：“不许靠近！不许靠近！”然后对司机说：“快走！快走！”

　　沈老师在车上看到群情激愤的学生们，一句话没说，脸上极其平静。汽车开动时，他还和大家挥挥手。

　　沈老师被抓走后，三五成群的老师、同学都在走廊、操场上议论纷纷。有的说沈老师被抓了，是因为他宣传抗日；有的说得罪了县长；有的说是公演《血海》话剧的缘故；有的说，他反对国民政府“攘外必先安内”的政策。尽管真实情况学生一无所知，但同学们都异口同声地说：“《血海》是好剧本，是抗日的、救国的、不愿做亡国奴的。”

　　沈老师突然无辜被捕，同学们心里愤愤不平，他们勉强上完下午课，大家聚集在一起，冲到县政府，想去看看他到底关在哪里，犯了什么罪。但是，县政府门前，有很多士兵和警察拦阻，不让进，还问他们：“你们是不是想闹事？”大家回答说：“我们是沈锡纯老师的学生，他是我们的先生，我们看一看就行了。”学生田景贤突然看到警察里有个当官的熟人，就说：“让我看一看，看一看就走。”

　　那个当官的看到学生很多，也怕事闹大了，只得说：“只准去两个人看，不准说话。”景贤和另一个岁数大些的学生走进县政府，后面还有三四个背枪的跟着他们。进了县看守所门口，在栅栏边的一个房间里，沈锡纯半卧半坐在地上，看见学生来看他，显得很惊讶。

　　景贤控制不住心中的愤怒，大声问：“他们为什么把你抓来这里？”

　　沈锡纯摇摇头：“快回去吧，家里该担心你们了！”

　　学生们又问了几句话，那几个当兵的就把他们推了出来。学生们愤愤不平，一直惦念着沈锡纯老师。

　　沈锡纯就这样被关进了看守所，在一黑暗屋子里待了一夜。第二天早晨，又被押上军车，一路颠簸百十里，开往三明市，送进了梅列集中营。这个地方，对外称作“青年训导学校”，实际上是国民党的一个重要政治犯监狱。

　　沈锡纯关到集中营后，遭到了几次审问，每次都是严刑拷打。特务头子卢汉刚问：“你为什么到处宣传抗日？”

　　沈锡纯反问：“宣传抗日有什么罪！”

　　卢汉刚被质问得哑口无言，恼羞成怒地说：“你老老实实供出共产党的秘密组织。”

　　沈锡纯因为没有参加共产党，所以一口咬定“不知道”！拷问了一段时间，实在审问不出来任何有价值的东西，也找不到沈锡纯“共产党”的迹象。只得把他和其他政治犯关到一起，并要求他随时汇报政治犯的情况。沈锡纯不但没有汇报情况，反而和几个政治犯关系很好，成了难友。新中国成立后，有的人陆续担任了党和政府的高级领导职务，其中在七机部工作的徐而行，成了他终身挚友。

1942年夏末，经过8个月的囚禁，沈锡纯在进步人士和家人的多方营救下，终于以“病重保释出狱”，但此时沈家已几近倾家荡产。

　　时光如流，转眼间过去了半个多世纪，当年很多学生还一直记着这个才华横溢、富有正义感的老师。1994年，在外地工作的景贤同学，得到了沈锡纯的确切地址后，喜出望外，还特意到福州去看沈锡纯老师。师生重逢百感交集，分外亲切。沈老师仍然体健，红光满面。大家谈抗日、谈救国，也谈美术。临行，沈锡纯送给景贤两本自己的画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