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虎王”的慈怀与浩气——沈锡纯德艺双馨故事辑录

（九）一张画退一个师

李金明

         1941年夏，沈锡纯回到诏安。其时家中的产业仍由父亲打理，沈锡纯失业在家，潜心作画。他的作品数量和质量出现一个高峰期。这时期，他多把精力集中在画虎上。按照张善孖老师的嘱咐，从笔墨和意境上提炼山君的神采，几经锤炼，他的虎画渐渐有了自己的笔墨语言，初步形成了个人的画虎风格。但是，老虎的造型尤其是野生虎的形神，依然深深地困扰着沈锡纯。

　　经过一年多时间，沈锡纯已经画了一百余幅画，其中不但有虎，还有昆虫、花鸟等。他决定去漳州、汕头等地举办画展，同时出售画作。

　　他到了漳州，找个旅馆住下，开始联系办画展的地方。当时的画展是流动的，有时在学校、有时在庙会、有时在较繁华的街市。

　　“校长好！敝人沈锡纯，系诏安人氏，今赴漳州办展，想借贵校一用。”沈锡纯来到了位于闹市中的一所学校，央求着学校领导说道。毕竟寄人篱下，自是不便，唯有委曲求全。

　　“学校一般不给画家办展，先生另寻他处吧！”学校领导断然拒绝。确实，这年头谋生不易，很多画家经常来学校办展，严重扰乱教学秩序，不胜其烦。

　　沈锡纯瞧出了一点端倪，便拿了幅虎画，展开道：“这是拙作，请校长先生指点。”漳州是画家云集的地方，但画得好的并不太多。

　　看了画后，校长态度瞬间剧变，高兴地说：“好！好！先生之虎画堪与张善孖大师相媲美了。”

　　“敝人早年求学上海新华艺专，张善孖先生正是敝人的恩师。”沈锡纯谦虚地说道。

　　“怎么不早说嘛！名师出高徒啊。”校长说道，想起自己对沈锡纯的拒绝，他有些不好意思，但很快便坦然，神情慷慨地说：“现在很多人自诩为画家，画的是狗屁不通，以此骗钱。不瞒先生，总有很多所谓的名画家托这个关系那个关系，要到学校办展，实在是烦得很。今天看了先生的大作，敝人甚为动容啊。我同意让您来办画展，还要把画展当做美育，以此教育师生。”

　　就这样，在学校举办的画展取得了成功，也卖出去了不少画。

　　在漳州期间，人们纷纷传言：日本人占领了汕头，国军已经败退下来了。沈锡纯发现，漳州附近，国民党军队果然很多。经过打听，知道是国民党罗卓英上将的部队退到了漳州。这天他住下后，去龙溪中学找一个学生，没想到，校门口有两个站岗的哨兵。哨兵喝问：“干什么的？”

　　沈锡纯说：“我要进去找一个人，他在这个学校教书。”说话间，看到学校里满是军人，就寻思：难道学校改军营了？

　　哨兵说：“学校征用了，学生放假了，不许进去！”

　　沈锡纯只得回到旅馆。次日，在不远的寺庙附近，挂上书画作品展销。画展上出售书画作品，与其他商品不一样，每幅画作上都标上价格，如果谁看上了，要买，就用一片红纸夹在画边，说明已经名画有主。只有到画展最后一天，方能付钱取走书画作品。

　　画展一开始，就受到当地人们的关注。前来看画的，不仅有学生、教师、美术爱好者，也有军人、商人。

　　第三天，来了一个少校军官。他仔细看画作的色彩、题款，看样子很内行。在一幅老虎画前，他眼睛一亮，问：“这幅下山虎，什么价格？”

　　画作上的老虎，似有万夫不当之勇，从山上扑下，目光如电，虎虎生威。

　　沈锡纯问：“是你要，还是你的老板要？”

　　少校军官说：“我们师长喜欢书画，他派我来看的。”

　　沈锡纯说：“我的画是要给仁人志士，爱国的人士，爱祖国下一代的人欣赏。不知你们老板是什么人？”

　　少校军官说：“我们师长，就是仁人志士。”

　　沈锡纯说：“他的部队驻扎在龙溪中学，现在这个中学师生都不能上课，这对培养下一代很不利，我可以送他这幅画，不要钱，但要让部队搬出去，让师生重新开课。”

　　少校军官看看沈锡纯，没说话，看看其他的书画，悄悄走了。

　　当天下午，沈锡纯恰好出去了一会儿，李文玉帮着看画。她说：“上午的那个军官，陪着几个人来看画，看了一会儿，就什么话也没说，走了。”

　　沈锡纯估计，可能是这个少校军官陪着他们师长来了。

　　第二天中午，少校军官来了，看样子很高兴。他对沈锡纯说：“把画送给师长吧，部队上午已经搬出中学。”

　　沈锡纯有些诧异：“真的……”

　　少校军官说：“你去看看，部队已经全部搬出龙溪中学，到城外驻……”沈锡纯很感动，立即把画作摘下来，递给少校军官：“请你送给官长，军队就要有这种虎气，消灭日本鬼子。”

　　很快，沈锡纯“一张画退掉一个师”的事情，在漳州不胫而走。沈锡纯画虎也开始成为漳州人热谈的话题，他带来的画一售而空，画展取得了空前的影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