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虎王”的慈怀与浩气——沈锡纯德艺双馨故事辑录

（八）福建战时第一中学

李金明

       1941年初，经朋友推荐，沈锡纯到福清中学担任总务主任，同时教授美术和音乐。他的大部分时间，还是参加军民抗日促进会的活动。他不但组织学生演出、画画，宣传抗日救亡，还积极参加动员群众为军队捐钱、捐物，到渔民中搜集日军军舰的活动情况，及时报告给驻军团长宋安。宋安是国民党军官中有爱国思想，倾向抗日的军人，他爱好书画，随着相互交流的深入，他与沈锡纯成了好友，也成了福清县的知名活动家。

　　不久，沈锡纯经熟人介绍到福州三山中学工作。三山中学是福州一所有名的学校，有初中部和高中部。为了适应抗战形势，学校还建立了童子军，由军队派出教官教导学生。沈锡纯在这里继续当总务主任，兼任美术和音乐老师，同时作抗日宣传。国民党党部和保安司令部一直对沈锡纯等人怀有敌意，害怕共产党在校里组织进步学生搞地下活动。

　　形势越来越紧张，日军飞机不断掠过福州上空，福州的政府、机关、学校开始撤退。

1941年初，日军先从临江登陆，福州靠近沿海，沦陷是迟早的事情了。在这种情况下，福建省会迁到闽西永安县。几天后，教育局通知，让三山中学从福州迁往闽清县，几百学生立即开始了大迁徙。那时没有车辆，全靠步行。闽清县距离福州近百公里，长途跋涉并非易事。沈锡纯是总务主任，负责大家的吃住，日夜辛苦。大家背着行李、书本、教具，凡是能带上的，都带上了。走了五六天，总算到了闽清县的六都。这里条件简陋，教师、学生在这里住下后，很快开始上课。沈锡纯从早忙到晚，自己的美术创作，基本上放下了。

　　学校在闽清县的六都开学半年，福州沦陷。闽清县离福州很近，随时有受到日军袭击的危险。一天，教育局来人通知，让三山中学迁到宁化。来人还说，如果确实困难，学校也可以解散，让学生回家，教职员工自己投亲靠友。

　　接到通知时，校长谢新周到战时省会所在地永安开会去了，联系不上。老师们人心惶惶，有人说：“赶紧解散吧，有的学校都已经解散了。”

　　沈锡纯首先反对，他说：“留下的学生，都是寄宿的，他们多数家在农村，如果把学生全部就地解散，他们就会流离失所。这些学生以后也是抗日力量啊！国家培养一个人，不要说高中生，初中生、小学生都很宝贵，懂得几个字都很宝贵。所以，为了保护国家未来栋梁之才，绝不能解散学校，用我手上掌握的钱去买粮食，把学生组织起来往宁化走……”

　　他的意见得到大多数师生员工的支持。当时三山中学就有中共地下组织活动，他们也坚决反对解散学校。最后，大家一致同意在他的领导下，立即离开闽清，向宁化转移。

　　沈锡纯立即负起全责，给学生编组，给老师、职工分配任务，准备路上的食品。他把自己的钱全部买了粮食给大家用，还雇了挑夫……准备了两天，出发前的晚上，沈锡纯让妻子李文玉和几个年轻教师一道，煮了几大锅鸡蛋，给每人带上两三个。

　　次日清晨，经沈锡纯提议，学校改称“战时第一中学”，几百人的队伍，就踏上了迁徙的路程。近千里的路程，爬山、涉水，全靠步行。据李文玉回忆：“那时候都是走路，很苦，一天走50里，没车，只有背和挑，学生跟老师都是这样走去的，一直走到宁化……”

　　沈锡纯带着学生和老师们，从闽东艰难跋涉到闽西，徒步二十多天，经过沙县、永安、连城、上杭等地，才到达宁化。一路上，他跑前跑后，不让一个人掉队。对于岁数小、身体弱的学生，他格外照顾。有些人病了，他安排人抬着、扶着走。

　　一路上，不断碰到其他学校解散的学生，他就做了收留工作。厦门的学生、漳州的学生，先后收留了十几个人。很多学校学生都加入了，所以成了战时中学。

　　他不顾个人安危、不辞辛苦、带领大家脱离危险，终于走到宁化，给大家留下深刻的印象。师生们对他身怀感激之情，直至多年后，他们依然深深地怀念着这位年轻而又有担当的沈老师。

1958年的一天，在福州实验小学任教的沈锡纯恰好带着三个子女在饭店午餐，有个中年妇女看到了，赶紧买了很多道菜放到他们面前。

　　沈锡纯问：“这个女同志，我跟你素不相识，你怎么把菜放到我这边？”

　　中年妇女说：“沈老师，你不认识我了，我是三山中学的欧阳秀，咱们大概十七八年时间没有见面了……”

　　沈锡纯笑了：“想起来了！想起来了！”

　　欧阳秀激动地眼里噙着泪花：“这些年，咱们当年的教师、学生回忆起来，都非常想念你，因为你很关心学生，走了那么远的路，没有丢下一个人。我当时中暑都要掉队了，是你安排人扶着我一起走。没有你，就没有我欧阳秀今天……”

　　沈锡纯听她说到这里，笑了：“当时，你是初中三班的老师吧？……”

　　中年妇女很激动：“对，我就是初中三班的老师，我当时在学校里秘密入党的……”

　　沈锡纯问她：“现在你做什么工作呢？”。

　　欧阳秀说：“我在省委组织部工作，有什么事情，你找我吧。”

　　沈锡纯回忆起当年的情形，如释重负地说：“总算把大家都带出去了，没有受损失。”

　　欧阳秀补充说：“当时你在路上收留了一个叫陈虹的青年老师，你还记得吧？陈虹在省文化局当领导了，他还念叨过你呢！他半路上中暑，你还给他用土办法刮痧。这件事，他记得你很牢。”

　　在往后的岁月里，沈锡纯一路坎坷，但他从来没有去过组织部、文化局。他认为，为人师表，带好学生，关心青年教师，是分内的事情。